W1NDFALL

Baby, I don't want to feel alone (2)

*Jack Grealish/Ben Chilwell

*Declan Rice/Mason Mount

*无授翻，侵删

*原作者：mxnia

Chapter2.

中午十二点四十二分，杰克给本发短信，告诉他他正在他家门口。几分钟后，本带着笑容打开了门。尽管他看起来仍有些焦虑，但他很高兴能见到杰克：这一点肉眼可见。杰克回应给他一个迷人的微笑，只是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注意这些，因为杰克几乎是立马抱住了他，双臂环在他的背后，轻轻地按着他的后脑勺，让本能够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。他低下头，在本发际线下方的那片皮肤上轻轻地落下一吻。这个姿势有几分尴尬，因为本听话地遵循了杰克关于使用拐杖的建议，而杰克两手满满，拿着各种东西。但他还是微微倾身，不管不顾地靠在杰克身上。

直到他们俩放开彼此，本才注意到一束鲜花被杰克握在手上。他困惑地盯着上面的花瓣，杰克兴高采烈地说：“我给你买了花！不过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垃圾，因为我只是在谷歌搜索栏里打了花语是“快点好起来”的花，但我根本搞不清楚那都是些什么。但这些花还挺漂亮，所以我觉得不管怎么说，你应该会喜欢。”

本接过花，脸上泛起可爱的粉色。他细细地闻了一闻，带着满心的感激。“万一我住院了呢？”他笑着问道。

“不啊，”杰克说，他侧身把自己从门框与本之间的缝隙中塞过去，又关上门，让自己待在本的家里。“只是给这个地方添点颜色而已。说真的，什么都是白的，你不会头痛吗？”

本一句话也没说。他仍然低着头，目光落在那束花上：红黄相间的非洲菊雏菊，因为杰克了解到它们象征着治愈，但他好奇本是不是也知道这一点。他想他应当是知道的：本看起来像是那种会知道这种事情的家伙。“显然，它们的花语是治愈。”杰克解释道，以防本的确对此一无所知。

“我知道。”本含糊地回答。

“我就知道你会的！”杰克得意的笑起来，语气很是满意。但当他发现本并没有抬起头时，他的脸色也跟着黯淡了几分。本正用茫然的目光盯着那些花，好像它们在要求他去解开什么过于复杂的谜团似的。杰克皱起眉头，靠近了两步，试图望进本的眼睛。“你还好吗？”他问。

“你不用给我送花的，”本小声嘀咕着。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杰克，补充道，“好吧，不过它们很漂亮，谢谢。”

杰克又凑近了一些，力图消去他们二人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。他把手放在本的肩上，他希望本能与他对视，而他最终做到了。杰克趁机仔细地看了看本的脸：黑眼圈挂在他的眼睛周围，这让他看起来筋疲力尽。“你还好吗？”他轻轻地问道，语气中充满了担忧。

本深吸了一口气，好像他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，但无论如何，当杰克真的问出来时，他仍对此感到震撼。“你才刚到这里，”他慢慢地说，“我们能以后再聊这些吗？我好困，我想睡觉。”

杰克又亲亲他的脸颊，本的脑袋又靠回了杰克的脖子上——还是刚才的位置。“当然了，”杰克同意道，并不对这个要求感到丝毫惊讶，“你上楼梯的时候会疼吗？”他问。

“说实话，那简直他妈的快要杀了我，但我没办法，”本平静地承认道，像是已经放弃了改变这些，转而采取了妥协的态度。

“好吧，”杰克说。他放开本，又把他的包递给他，这让本的脸上浮现出了另一种困惑的神情。“你背着这个，我来背着你，”杰克笑着向本解释。

这个解释几乎完全没有解决本的疑惑。“我不会这么做的。”他声明道。

杰克翻了个白眼，“你宁愿受苦都不想让你的好朋友杰克来帮你？”他挑了挑眉，揶揄他说。

“你不会帮到我的，你会把我摔下去！”本大声抗议道，但杰克的笑声实在太具有感染力，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跟着一起笑起来。

“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，”杰克抱怨道，“好像我真的会把你摔下去一样，你又不重。”

本张了张嘴，试图表达更多反对意见。但杰克已经厌倦了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来争论这些，反正他知道他总是会赢。紧接着，本的话语立刻被一声震惊的尖叫所取代。杰克一只手搂住他的背部，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膝弯，一把把他抱了起来。他尽可能地把手上的力度放的更轻些，以确保他不会伤到本的膝盖。

本不满的尖叫声在空荡的大房间里回荡着，而杰克再一次感到了那种骄傲的满足。本状态很糟糕的时候，他可以出现在他身边，只花上几分钟时间就能让他像个孩子一样咯咯地笑个不停。杰克一直知道他对他身边的人有一种惊人的影响，就好像只要他在他们身边，他就有给他们充电，帮他们恢复心情的能力。而本总是在为他周围的人提供反馈，就像一面镜子，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来继续下去。但这是不同的，他们对彼此的影响完全是另一码事：杰克不再尝试着去释放魅力，让自己显得格外迷人；本也不再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——在对方身边他们不需要这样做，他们非常清楚。这是一种坦诚，是只出于你真正从内而外地了解对方，通过多年的友谊来了解对方的一切铸成的坦诚。

“这些天来我一直过得很糟糕，”本笑着调侃他，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，但这绝对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糟糕的事情了。”

“太忘恩负义了，”杰克嘟哝着，轻轻推了他一下，“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用生命来换我把他们抱到床上的机会吗？”

“是吗？”本质疑道，透蓝的眼睛里简直闪烁着愉悦的光芒。“好吧，看来我必须让他们知道这种体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。”

杰克佯装用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看着他，虚张声势地装出一副要把他放下的动作，本尖叫着搂住杰克的肩膀。“这就是你会得到的，你这小混蛋。”杰克玩笑着威胁他，他们脸上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。

杰克缓缓将本放在他的床上，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动作再轻柔些。本的床十分凌乱，一副没来得及整理的样子，与他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，在一尘不染的整洁卧室中显得格格不入，形成了鲜明又古怪的对比。这不是一个好兆头，但比起杰克在脑海中预想的画面已经好上太多，因而他没有为此而太过担忧。

杰克忽然意识到，他们甚至没有真正考虑过他是不是应该使用本家里的客房：思考这个问题显然没有意义，他们还没到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共用酒店房间，杰克二十岁那年他们开始睡在同一张床上，他们在与彼此的亲密接触中长大，就像呼吸一样自然。他们一直十分了解对方，这从来都不是大问题。有足足一大半的夜晚，杰克和本挤在一张床上睡觉，就在欧洲杯期间，而本就躺在他的旁边。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些，因而当他回到家时，独自一人陷入睡眠这件事开始变得奇怪起来：他感觉到冷，还始终无法摆脱一种情绪，一种思念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的情绪。他感到很好奇，本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受？

本讯速地把自己裹进被子，侧身蜷缩在他那一侧，以便他看着杰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，在他的包里翻翻找找，然后把他的衣服从包里扯出来。“你到底上不上床？”本皱着眉问道，语气忽然听起来有些犹豫。

“真没耐心，”杰克玩笑一般地评价道，得到了本烦躁的牢骚声。“我不会允许自己穿着牛仔裤上床睡觉的，这就像——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。”他解释说。

“我不在乎，”本抱怨道，一反常态的固执将他近期的睡眠不足暴露得一清二楚。当杰克开始换衣服的时候，他反应迅速地移开了目光，但仅仅是一小会儿之后，他注意到杰克即将穿上的那件黄色套头衫，这让他睁大了眼睛。“那是我的。”本指着那件衣服，用一种指控的语气说。

杰克低下头看看衣服，又抬起头来看看本。“不，它不是。”他说。

“它是，这绝对是我的，我记得我穿过它。”本坚定不移地同杰克争辩道。

“是啊，”杰克说，同样致力于争论这件事。他知道一个事实，能够让他确定他才是对的。“因为你从我这里把它偷走了，我不得不再一次把它偷回来。”

“我记得我买过它，”本反驳道。杰克不能保证他究竟是为了赢得这场辩论而开始捏造事实，还是他的记忆力真的有这么差劲。

杰克摇了摇头，怀疑地皱起眉头。“首先，这件衣服对你来说太大了。”

“我们明明一样大。”本愤愤不平地抗议道。

杰克难以置信地笑了。“对吧，我们当然是，你就一直这么告诉你自己好了。”

本对此皱起眉头，这种暗示让他感到十分不满。他坐得更直了，抬起头看着杰克。“你怎么能对一个受伤的人这么残酷？”他控诉道。他足够聪明，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打出他仅有的那张牌。“我可能会死掉的，你知道的。”

杰克翻了个白眼，“未免太戏剧性了点。”

本的目光直直与杰克对视着，他轻轻地说道，语气带着某种满溢的情绪，“我觉得这快要发生了。”

杰克立即明白了现当下正在发生的事，“你在试图让我感到内疚。”他指出这一点。

“所以这起作用了吗？”本咧嘴一笑，显然对自己的表演非常满意。

杰克故意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，半开玩笑地对本的话语嗤之以鼻。他举起套头衫，把它扔给了本，不由自主地抿起嘴笑了起来。“拿去吧，如果它对你来说意义重大的话，”他说，无法再装出任何一点愤怒的语气。他看着本开心地穿上了套头衫，把脸埋进布料里，脸上挂着微笑。“我对你简直太好了。”杰克喃喃自语道，但他对此并没有一个字的怨言。

杰克躺上了床，本几乎是立刻凑过来搂住了他。他的一只手臂一直伸到杰克的胸前，一条腿环住他的腰腹。杰克忽然庆幸他纵容本抢走他的上衣这一行为：他和本凑得太近了，近到他甚至能狗清晰地感受到本身上的热量。他觉得这里可能有些太热了。“你不如直接躺在我身上，”杰克评价道，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来。但本没有看到这些——他的脸正深深地贴在杰克的肩上。

“你不会介意的，不是吗？”本低低地说，他的嘴唇在杰克裸露的皮肤上游移，这给他带来一种奇怪的、令人享受的感觉。

“如果我对你把我当做你自己的私人枕头这件事有意见的话，我早就发表抗议了，你不这么觉得吗？”杰克笑了，抬起手来，指尖插进本的发间，懒懒地抚摸着。本迷迷糊糊地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，大概是表示认同的意思，听起来他已经快要睡着了。

他们安静地躺了一会儿，杰克继续玩弄着本的头发。他们轻柔的呼吸声逐渐重合到一起。杰克把那缕头发从本的额前推开，又看着它一次次地落回来。他们亲密得令人惊讶，换做其他男人或许会介意地指指点点，皱起眉来。但这么多年来杰克与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，他们是那么的熟悉彼此，即便是曾经，即便是在过去，在他们的队友向他们投来批判的目光，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抱对方的时间停留得比平时稍微长了一些时，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动摇。这是杰克珍视他们之间这段友谊的体现，他知道本也是如此。

杰克原以为本应当已经睡着了，所以当他听到本忽然开口时，他吓了一跳。“对不起。”本低声说道。他的声音很低，因而这句话几乎细不可闻，它落在杰克的身上，几近被他的血肉所掩盖。如果杰克没有集中注意，他很可能根本什么都听不到。

“什么对不起？”杰克问他。

“我不知道，我只是——”本停顿了一下，从杰克的肩膀上抬起头来，以便他的吐字更加清楚。“你不得不旅行四个小时，就为了到我家来看我睡觉。而我简直是一团糟，我的情绪也是到处一团糟。我的脑袋就像要炸了一样，我没办法平静下来，而且我——”他深吸了一口气，努力想要掩饰自己声音中的嘶哑。“你给我买了花，而我甚至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反应。这太笨了，对不起，我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表现得愚蠢透顶。”

杰克亲了亲本的额头，他的心脏抽搐着，传来一阵阵疼痛。“你才不笨。”他斩钉截铁地说。“我知道这种情况对你来说简直就是狗屎，不是吗？你要对自己有耐心。我来到这里不是指望你来做那个让大家都能开心的人，我来到这只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人来陪在你身边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本缓慢地眨眨眼睛，逐渐接受了这一点。他把头压回原先的位置，舒服地靠在杰克的肩上。“谢谢，杰克。”他轻声说，尽管声音依旧疲惫，却比方才要平稳了不少。“我要睡觉了。”

“好。”杰克也低声回答，让他们之间再次陷入寂静。

这份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，因为本小小声地开口道，“杰克？我可以说最后一件事吗？”

“嗯哼？”杰克鼓励他说下去，不着痕迹地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，准备倾听本更多令人心碎的想法。

“你是对的。这件套头衫绝对是你的，它太宽松了。”本承认道。他把过长的袖子拉下来，袖口靠近他的指尖，来证明他的看法是对的。

杰克翻了个白眼，尽管有些恼火，但他心中仍充斥着爱意。“我都告诉过你了，”他大笑着，伸出手来，轻轻拉扯本腰腹处那片松松垮垮的布料。本没有回答他，只是偎依在他身边，只花了几秒钟就落入了梦境：这足以说明这些天来他有多么疲倦。

*

大概过了五个小时左右，杰克轻手轻脚地推醒了本。他有些内疚，但他得确保本能在晚上睡着。另外则是，他快要饿死了。

“嘿，”本被窝里的身躯动了动，杰克低声问道：“我要订点吃的，我知道现在对晚饭来说可能有点早，但鉴于我们已经把午饭睡过去了……你想吃什么？”

本呻吟着抱怨了一句，牢牢靠在杰克的胸膛上，不肯松手。“不饿，我想睡觉。”

杰克用膝盖顶了顶本的胃部。“你得吃饭，来吧，泰国菜怎么样？我想吃泰国菜了。”

本发出一连串抗议似的哼哼唧唧，但还是从杰克身上滚了下来，老老实实地承认说，“如果你想的话。”杰克看着他笑了笑，伸手把他的头发揉的更乱。

“在电视上找点好看的节目，”说着，杰克伸了伸懒腰，从床上站了起来。“光躺在那儿听你打呼噜真的太无聊了。”

本眯起眼睛盯着他。“我才不打呼噜，”他反驳道，声音尚还有些沙哑，带着浓重的睡意。他坐起来，在房间里四下张望，开始寻找电视遥控器。

杰克刚关上他身后的套间门，就突然听见了一声惊慌失措的抽气声，“噢——操！”顿时他感到一股担忧的情绪急速地充满了他的胸膛，他的心简直怦怦直跳，没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，他就已经迈开腿冲回了卧室，眼睛拼命地四处寻找本的身影。

当他终于找到本时，本正靠在一面墙上，说不上脸色和白油漆相比哪个更为苍白，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，胸口随着喘息一上一下地起伏，一只手握在他的右膝上。杰克的心沉了下去，胃部一阵绞痛。他快走两步，靠近本的身边，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颊，试图让本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。“发生了什么？”他问，尽管这问题的答案肉眼可见。

本毫无规律地急促喘息着，他的声音十分虚弱，像是被含糊地从喉管中逼出来的一般。“我忘了这会很痛。”他说，睁开了眼睛，视线到处游弋，却始终不敢把目光落在杰克身上。

杰克咬着嘴唇，他痛恨这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。他唯一想做的只有把本拉得更近一些、再近一些，去亲亲他的脸颊，向他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：这就足够了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事情变得更好。但他害怕他会加重本的伤势，他不知道除了这些意外，他还能为本做些什么。所以他只好站在那里，足够靠近，也足够冷静，让本意识到无论发生什么，他都在这里——他永远都会在这里，为他献上无穷无尽的耐心与支持。

这很奇怪，杰克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。但当他和本待在一起的时候，他发现就好像他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时间，只要他们还在一起，其他的一切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：除了本皮肤上的温暖，本明亮的、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里的那些信任与真诚，一切都不再重要了。本的身边似乎总是有一种温和的气质，他身上的某些东西能够让杰克体内始终奔涌的电流平静下来，让他以一种极少在其他地方体验到的方式安抚他的情绪，让他逐渐平和下来。

“来吧，”几分钟后，杰克鼓励他道。他尽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，这样本就不会认为他在恐慌。“我们先躺回床上，你的膝盖需要休息。”

本又一次合上了双眼，沮丧地仰起头来。“我已经休息好几天了，但我觉得情况只是在变得越来越糟。”他埋怨道，声音听起来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，几近要落下泪了。

“多休息一天不会杀了你的，”杰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，哄着本把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，“不过，像你这样一直给自己施压才可能会。”

本妥协了，他颤抖着叹了口气，靠在杰克身上，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床上。这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，本似乎只是随着每一个动作而愈加失落，而疼痛也不尽人意地增加着，让人难以忍受。杰克只是等着他，告诉他没关系、你很好、没事的，他必须无数次地这样做。本把指甲抠进了杰克的皮肉，他太痛了，他的身体难以自抑地战栗着，但杰克丝毫没有逃避：他哪怕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
“我应该吃点止痛药的，”本回忆道，把整张脸都深深埋进枕头里，大口喘着粗气。“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没有吃了，可能这就是我现在会这么痛的原因。”

杰克轻轻地叹了口气。“这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，不是吗？”他语气温和地问道，一只手温柔地在本的后背上摩挲着，掌心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。“它们在哪？我去给你拿过来。”

“我不知道，”本颤抖着说，“厨房，也许吧？我不知道，我不能——我不记得了。”他继续说着，焦虑逐渐演变成了完全意义上的恐慌，粗重的呼吸开始不断加快，几乎进入了一种过度呼吸的状态。

“好的、好的，”杰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，“我会找到他们的，放松些，试着让你的呼吸平稳下来。我只要一分钟就回来，我保证。”本犹豫着点点头，在他起身离开前，轻轻地捏了捏杰克的手。

但实际上，杰克花了比一分钟多了一点点的时间，因为本认为止痛药在厨房里——完全错误的印象，因而这需要花上更多时间。杰克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如此地专注，最终注意到了钢琴下面的那个黄色的小盒子。出于某些奇怪的原因，杰克几乎不敢去想象这一切，他想，如果他不去尝试，事情或许反而会更加容易。他迅速浏览了盒子里的说明书，得知空腹服用这些药片会引起恶心、反胃等症状。所以他倒了一杯牛奶，又拿了一个苹果，这才回到楼上去找本。

他推开门，本正坐在床沿，把脸埋进颤抖着的手掌，他甚至可以听见他正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。杰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把东西递给他。本对莫名出现的牛奶感到有些困惑，但在问出口之前，他还是先吞下了药片。

深吸了几口气之后，本终于找回了足够平稳的声音，他问，“牛奶是怎么回事？还有苹果？”

“你需要他们，”杰克解释道，“这些药和扑热息痛不一样，你知道吗？如果你空腹吃了的话，你会反胃的。”

本犹豫了一下，一脸厌恶地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。“这只是一个苹果而已，它又没有毒。”杰克扬了扬眉毛，疑惑地说道。

本缓缓地摇了摇头，“我不行，”他说，语气中充满了无奈。“我太痛了，而且我很焦虑，这让我感觉很难受，如果我现在把它吃下去，我也会反胃的。”

“本，”杰克叹了口气，打算问他些什么，但他很快就悲哀地意识到，他似乎对一切都无能为力。这是一个以本为交换代价的双输局面，该死的零和问题，杰克想，尽管他无比厌恶这样的情况，他也只能试着做更多事情来让它稍稍变得好一些。“起码喝点牛奶吧。”他妥协了。

本小小地，不安地啜了一口，看起来快要吐了。他把剩下的一半牛奶放回原处，又看向杰克，他的表情十分挫败，眼睛周围的一小片皮肤被揉得通红。“这很荒唐，不是吗？”他问道，语气中充满了只针对他自己的鄙视。“我原本应该能够处理这样的事情了，我以为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，但我还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，这太荒唐了。”

“你有在尝试了，”杰克告诉他，因为他的确有这么做。本从来都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：不会在球场上大惊小怪，不会大晚上跑出去跟别人打架，他只会在一个人消化这些，默默接受他所感受到的一切，然后让它们在他的脑子里盘桓。杰克有时候认为他自己会破坏掉他接触的所有事物，以错误的方式影响人们，但本总会帮他重建，让每个人都变成更好的人，尽管这快要让他的脑子烧起来了。就好像他是那个能够控制火情的人，能够妥善处理好一切，而伤亡名单上只有他一个人。“这一点也不荒唐，”杰克继续说道。“你对其他人都那么有耐心，为什么你不愿意给自己一点点呢？”

本把杰克的手握在掌心，心不在焉地捏着杰克的手指玩。“我做不到，我想我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做，”他垂着眼睛，老老实实地承认道。

杰克做了一个深呼吸，他知道本不会喜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。但自从昨天，自从他听着本在电话里哭泣，这件事就一直在他的嘴边徘徊，今天的事只是更加证实了他的观点。“我觉得你应该跟蒂姆谈谈。我知道你有一段时间没去他那儿了，但我觉得他现在可以帮到你。”杰克说，他只希望本不要因为这件事和他争论太多。

本放下了杰克的手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。他困惑地对杰克眨了眨眼，这才慢慢开口说道，“蒂姆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的确帮到了我，但他是心理治疗师，我不觉得他能处理前交叉韧带受伤的问题。”

“别装傻，”杰克用一种批评的语气说，“很遗憾，这是个非常糟糕的迹象，但我不会信以为真的。”

本猛地吐出一口气，头倚靠在杰克身上，身体无力地软了下去。杰克立马抱住了他，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本，把他抱得更紧，也更靠近。“治疗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的，”本很小声地说道，就好像他在为此愧疚、为此而忏悔，因而不能大声地说出来似的。

杰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他原以为他们会发生正常，而本会为这个建议而大动肝火。但显然，现在这种完全没有希望的情况要糟糕的多。“上次它就帮到你了，上上次也是。”他不确定地试探着开口。

本把他的手推开，又往后挪了挪，坐得离他远了一些。杰克知道他说错话了。“这就是问题所在，同样的事情就这样一遍又一遍，反反复复发生，像他妈的一个该死的循环。”他开始说，一大片水花聚集在原本干涸的眼睑下。“我他妈的简直是一团糟，我几乎毁了我的心理健康，所以我去接受治疗，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一切，这很讨厌，很糟糕，而且很累，但它奏效了，然后我会感觉好得多，我以为我真的又开心起来了，但那只持续了两个月左右。然后其他事情又发生了，我又忘了我学到的一切，就像是突然之间，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些了。我一直感觉很恐慌，我又开始痛恨我自己，然后我一直到我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真正地好起来，我只是擅长装出好起来的样子。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在大声哭了起来，转过身去背对着杰克，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。杰克咬着自己的指甲，试图用双臂搂住本来保护他。但本执意要背对着他，杰克认为这是一种暗示：他需要一点空间。

“我从来就没有好起来，而且这太累了，”本继续说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，简直叫人心碎。“哪怕等我九十岁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，我还是会这样，还是会哭个不停，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相处。”他终于愿意转过身，直直地望进杰克的眼睛，眨掉眼角的泪珠，“我还可能因为你而哭起来。”

杰克想了想，他不知道本的最后一句话意味着什么，但他想，现当下可不是寻求解释的最好时候。他只是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，提醒自己以后再说。现在，他必须专注于眼前的问题，试图让本平静下来，“不会总是这样的，”他说，语气还带着些不确定。“我不觉得治疗是这样起作用的，你不能只去几次就觉得再也不会有任何问题。你做得很好，你什么也没做错，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。”

本闭上眼睛，用力揉搓着脸上湿漉漉的皮肤。“好吧，”他投降了。“我会约个时间，但不是今晚。明天我去做完理疗之后再去找他。”

杰克伸手揉了揉本的头发，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，像是在为他感到骄傲，又像是在鼓励他。“当然不是今晚，”他温柔地笑着说，“今晚我们只需要放松，看一些狗屎一样的电视节目，我们甚至不会去想到足球、膝盖、韧带或者是任何相关联的事情，对你来说，就像今晚根本不存在足球，你明白了？”

本抽着鼻子笑了，看起来他已经冷静了不少。他凑近了杰克，趴在他的腿上。“但如果没有足球的话，我就不会认识你了。”他说。

“那就假设我们是在同性酒吧，或者是狂欢派对，或者是什么类似的地方认识的。”杰克轻松地笑着。

本轻轻哼了一声，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，就好像几分钟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不是他似的。“我们可以在太多地方相遇了，”他反驳道，“比如在咖啡店里。或者我们可以试试其他的运动，比如板球什么的，我太为板球着迷了。”

杰克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本，轻轻地笑道，“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打板球的人吗？”他问，又想了想，说，“就算我不是个足球运动员的话，我也不会是那种会去咖啡厅的人。可能是上午十点的酒吧，我会成为一个落魄的家伙。”杰克补充道。他始终坚信本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，朝着任何方向走下去，但他可以说是选择了那条最艰难，同时也最有意义的道路。然而，杰克想，显而易见的是，如果没有足球，他会完全迷失方向的。这是他唯一的选择：足球，或者一无所有。

本抓起他的手，放在胸前，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。杰克注意到他的表情：一种奇怪的，混合着疲惫、附中的眼睛和干涸的泪水的神色，可当他看向杰克时，他那诚实的微笑与双颊上明亮的红晕又是那么的迷人，形成了颇鲜明的对比。“我还是会找到你的，不管怎么说，我可以像“风月俏佳人”那部电影里演的那样。”本建议说。

“噢！”杰克喘着粗气，为此而欢欣鼓舞，“我超爱那部电影！我们今天晚上可以看吗？求你了？求你了——”

“如果你想的话。”本愉悦地接受了这个提议。他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去够他的手机。它已经关机了，杰克对此毫不感到意外。“但我可能得先给我妈妈打个电话，”本解释道，他的脸上泛起微红。

“当然要打给你妈妈，她一定担心坏了。”杰克同意道。

“我可能还得给Mase打个电话，”本一边说，一边神情迷惑地划着手机屏幕。“我有两个来自他的未接来电，还有大概三十条短信，这个白痴。他应该和德克兰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，而不是坚持不懈地忙着骚扰我。”

杰克哼了一声，忍不住笑了起来，却对梅森的行为一点都不惊讶。“真是个粘人的小混蛋，对吧？我赌我们说话的时候，Dec正在密谋着怎么杀了你。”他一边看着本翻阅着梅森大量的短信，一边开玩笑地说。“我们的吃的很快就到，我来告诉Mase你一切都好，你打电话给你妈妈，记得帮我向她问好。”

本点点头，对这个计划颇为满意。他找到他妈妈的电话，保持着原先的位置，脑袋舒服地躺在杰克的腿上。杰克微笑着，一种古怪的愉悦在他的脑海中蔓延。他忽然意识到本的生活中根本没有不愿意与杰克分享的部分，即便是让他无意间听到这样亲密的对话，这个认知让他十分高兴。他用手指梳理着本的头发，感受着他肌肉下那一点点残存的紧绷感。本开口说道：“嗨，妈，是我，我现在好多了。”

杰克拿出自己的手机，噼里啪啦地开始在和梅森的对话框里打字。不知为何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、仿佛是自鸣得意一样的情绪出现在他心中。

杰克：本很好，我在照顾他。放轻松点，和Dec一起享受你们的夜晚吧。

梅森：好哦，谢谢你<3

tbc.

作者的话：

Hi，对不起，这花了这么长的时间！

我也觉得这一章发生的事情不多，因为我想专注于把情节安排的更加妥当，展示杰克和本的心理状态、他们彼此的关系，以及他们对所有这些的感受。我保证之后会有一个实际的情节，并且我发誓下一章一些实际的事情就会发生

谢谢你们<3